当教师这么多年，说实话最不想处理的学生纪律问题是服装仪容问题。学校会定期要求班主任为学生进行仪容检查，学校也不时会在周会上宣导。

 

每次周会上，听着训导主任严厉地苛责学生的仪容问题时，在看看礼堂墙上贴着的“自由”、“民主”、“自治”，都觉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与我们想要落实的教育理念背道而驰。

 

师长的用意不外乎拥有了好的精神样貌，学生上课也比较专注，有利于学习，只是每次看到同事在处理学生仪容问题时，总觉得执法用力过度，反而造成反效果。学校要求女生的前发不能长过眉毛，一旦过长就需要用发夹将头发夹好。曾经遇过学生已经夹好了，可是老师依然执着前面的额头两边的“蟑螂须”，又或者，虽然校规只要求女生绑马尾，但有老师打着为了避免学生披头散发，而要求长发的女生用发髻将头发盘起来。过于严苛者，往往花了过多的心力处理这微不足道的“纪律”问题。

 

近年来，法国作家安东尼·圣修伯里著作《小王子》常被教师当成教材，其中有一段提到小王子原本深爱着B612星球上唯一的玫瑰，直到有一天他在地球上遇到成千上万朵玫瑰后，突然变得沮丧，因为他的玫瑰不再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玫瑰。后来他被狐狸“驯服”后，理解到要经过探索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“独一无二”。我们常常挂在嘴边希望学生能够成为独一无二、拥有自主想法的人，可是同时我们却视他们为成千上万朵的玫瑰，不愿意让学生展现自己的独特性。

 

限制学生对多元社会的想象

支持规定服装仪容者认为，统一的制服、发型可避免经济比较有条件的学生过于炫耀名牌、修剪时髦的发型¹。可是，学生的家境贫富悬殊还是能在其他方面体现得到，与其用表象掩盖事实，不如花更多的时间建立学生正确的消费价值观。此外，当师长过于强调一式一样的装扮时，无形中影响学生以貌取人，也容易产生刻板印象。马来西亚的学校目前的校规，仍旧以男女做制服的区分。男生被要求穿裤子，而女生则是裙子；男生被要求剪短发，女生则可在短发与长发之间择一，这种区分方式忽略了社会中多元的性别样貌，已不符合现代年轻学子所接触的世界。在自媒体的时代，当人人急着展露自己的个性和创意时，我们的校园却成了保守封闭的代名词。

 

2019年，一名中学生Darrell James 发起了网络签名运动，要求时任首相马哈迪废除政府学校的发禁并允许男学生留长发。他认为男学生不能蓄长发是一种性别歧视，更表示教育部应该将心力放在提升教育环境，而不是维护过时和保守的规则。诉求中也提到，有些学校还曾发生学生使用不符合规格的发胶而被鞭打事件。²除了中小学，本地大专院校也设下不少限制，如2023年工艺大学学生向报关申诉大学因染发、佩戴过多耳环而被罚款，后揭发该学校设下了许多不符合时宜的衣着指南。³当很多大人告诉学生，成年以后他们可以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和选择权，可是事实上社会套在我们身上的框框并没有减少，包括老师们的装扮也常常被限制。很多时候大人也曾经或正在是被捆绑的的人，只是我们选择忽视真正的问题，我们倾向用最简单且粗暴的方式对待学生。

 

国有国法，校有校规
训练学生成为守法的人？

一所学校，学生人数众多，管理起来确实不容易。受惠于制服，训导处往往容易借助社区力量管理学生。如果学生在校园以外的地方发生状况，附近的店家或社区街坊可凭着制服辨认学生身份，通报校方。每次谈及松绑校规、解禁不合理的仪容标准时，校方就会祭出国有国法，校有校规，校规的存在是要训练学生成为奉公守法的公民。只是这个论述的背后却忽视了守法不包括限制人权自由的恶法，而法律是可以随着社会的进步而有所改变。我们一方面在课堂谈及过去国家使用《内安法令》在茅草行动中打压华教人士、政府使用《煽动法令》、《和平集会法》等限制公民的言论自由，一方面我们却要学生服从不合理的规则，教育的环境与真实社会的无法连结，然后我们却为现代的学生冷漠感到焦虑。如同一个被捆绑多年的大象⁴，久而久之也会失去逃出枷锁的勇气和能力。

 

服从的背后，我们将让学生失去基本的判断能力。教学生涯中，我最不乐见学生常常问：“老师，校规没有讲不可以的，我可不可以做？”法律应该是道德的最低标准，校规不应该越修越细以致学生无法自我判断好坏与善恶。校规应被视为群体生活中相互尊重的守则，建立在校园的成员如何不损害他人利益，维护公共秩序的守则。而装扮只不过是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，好看和不好看，整齐或不整齐是很主观的判断。没有任何一种装扮、发型是有损他人利益的，因此松绑校规的第一步，可以从解禁服装仪容开始。倘若校方愿意多做更多的努力，开设学生自治会、定期举办论坛，与学生共同探讨校规，赋予学生自治权力则更为佳。

 

参考资料：

1.https://www.sinchew.com.my/20190613/%E3%80%90%E6%88%91%E5%8F%AB%E4%BD
%A0%E7%A6%81%EF%BC%81%E3%80%91%E5%B0%8F%E4%B8%8D%E7%A6%81%E5%88%99%E5%A4%A7%E4%B9%B1%EF%BC%9F%E6%A0%A1%E5%9B%AD%E5%8F%91%E7%A6%81%E8%83%8C%E5%90%8E/

2.https://www.hmetro.com.my/mutakhir/2019/08/489792/minta-tukar-peraturan-rambut- pelajar-lelaki

3.https://www.sinchew.com.my/news/20230202/nation/4442801

4.“大象理论”是指小象从一出生就被人用绳套著颈，绳的另一端则牢牢地绑在树上。 小象曾多次尝试挣脱绳索，但却因力气太小而难以逃脱，渐渐，小象选择放弃，认命地被捆绑在树上，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。 直到小象长大成大象，虽然其力气已足够挣脱绳索，但大象早已习惯被捆绑著的生活，没有自觉到自己的能力所在了。       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elainetang.6mama/photos/a.1070316199696446/1269615036433227/?type=3